一个午后，我坐在自家的阳台上，看着小城里没有任何表情的屋顶，知道了肖邦《夜曲》的可贵。
“夜曲”的意思不待多说。对钱钟书先生的《围城》有所会心的人都明白，世界说大说小，都已经浅了，对每个个体生命而言，一个“园”字就已足够，总有不死心的，比如元人卢挚的散曲中的一副对子：“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我勉强解为上句说身，下句说心，即身被围而心仍在“望”。值得欣幸的是，在我不宽的眼界里，就有肖邦。肖邦的音乐向以感情细腻深切闻名。当我经过了感情从陷入迷茫，又终于认识到真情可贵的时候，情深千尽又澄澈见底的肖邦以带着沉思和执迷的夜曲姿态沿着我的视线，一直走到我的胸口。
爱乐者的地图上，“贝多芬路”可称最宽广修远的一条。记得摸上这条路时，我还在懵懂的少年时期，十六七岁吧，听到他的提琴奏鸣曲《春天》，就爱上了。以后的日子里，一路听下来，直到最近，听到了他的弦乐四重奏。
不能说这几部作品是游离了贝多芬原来的轨道；那壮美的英雄意志和崇高的理想主义铸就了伟岸人格。但他们又确实别具面目，使我在怀着虔诚的心情去聆听时，觉得意想不到的亲近和感动，天鹅之歌，《F大调第一七号弦乐四重奏》（Dp135）是他的四重奏中最后一首，1626年秋卧病前完成于他交响曲。我反复地听，开始还有扑到乐圣怀里去的激动和迷醉，后来却像站在他身边久了，说不清是与他相对莞尔呢，还是相拥而泣，只知道越听越醉、越美、也让人感慨。
“如果春没开花，如果人间没有爱，这该是怎样的世界？”——如果我们没有莫扎特……莫扎特的《G小调第四十交响曲》是一座洒满阳光的花园，我沿着第一乐章简单而质朴的曲式进去，一路轻松，连头发里都像灌满了和畅的香风。这主题是根植于豁达的胸怀和纯朴的热情的，我们爱音乐的人听到这样的旋律，就像爱酒的人一样醉了。它的光彩绝不能用耀眼来形容。但光线又是那么好，连微动的花影都是那么迷人。木管吹出的第二主题徘徊萦绕，带着感伤和倦怠的气息，与第一主题恰成对比。这种“二重性组合”似乎超出了莫扎特固有的单纯优美的特性，从而具备了更为丰富深厚的蕴丽。在这一点上说，它是更贴近我们世俗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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